雜文・我的作曲老師

「時間是流動的長河，不會回頭。」 Prof. Wolfgang 是這樣說的。

最近剛寫完了一首十分鐘的管弦作品，今天和我的作曲老師 Wolfgang 教授討論。我嫌棄自己現在寫什麼都很難跳脫ABA的曲式，於是 Prof. Wolfgang 便開始說：

「 ABA 曲式，或其他任何曲式，都像是在蓋房子，」

然後他真的畫了一棟房子，繼續說：

「是的，房子很完整，但音樂不是房子而是時間，你不需要去遵守這些結構。我曾經和以前的學生說，只要你的曲子夠有趣，你根本不需要去在意曲式，因為所有曲式都是為了良好的『聆聽經驗』而產生。試著在你未來的創作打破這些東西吧！

「時間是流動的長河，不會回頭，我們只能回憶，再現部就像是回憶，儘管你可以給予觀眾回憶，但因為時間的線性與不可逆，他們聽到的已經是與先前不同的東西了。」

Prof. Wolfgang 今天還說了非常多：

「現在的你可以仰慕許多人，就像你說的，你從 Shostakovich 或是 Ligeti 得到許多想法，我年輕時也有仰慕的作曲家，我想我們直到35歲都能夠仰慕他人，但我們必須要找到我們自己（ our personalities ）。我現在已經70歲了，我再也不能透過仰慕他人創作，不論什麼我都必須自己去尋找、解決，這對你來說或許還太早，你還在能不斷透過仰慕他人進步的年紀。」

前幾堂課，還有一段話我印象深刻：

「是的， Ligeti 是我的老師，但我不想稱自己是『 Ligeti 的學生』。我知道許多作曲家仍然以『 Ligeti 的學生』自居，但我是我自己，我該走出自己的路。」

在 CalArts 的作曲主修課我們從來沒真正在技術上聊太多，更多的都是像這樣的對話。

教授會告訴我你可以看哪本書、讀哪首曲子的總譜，但修行在個人，隔週教授不會問我是否真的看了那本書，我們只會聊到更多哲思或是概念，以及我未來或許能做哪些事。

「我說太多了，我該閉嘴，不應該給你任何限制。」這是 Prof. Wolfgang 最常說的話。

這種開放一開始我不太習慣，上完課以後有時不太知道這週該做什麼。但也是這種開放，讓我開始敢於去挑戰以前自己不敢想像的事：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能力用兩週寫完一首十分鐘的管弦作品，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讀原文書（現在有點喜歡但還是很累很常逃避啦）。

最後，我前文完全無關的結尾：每次晚上十一、二點從系上離開時，不知道為什麼很容易遇見在學生間很受歡迎的野生兔子家族，儘管兔子似乎不是不是夜行動物。兔兔有夠可愛，一整天都被療癒了。

寫於2023年11月1日，加州藝術學院（CalArts）Ahmansom宿舍。教授全名為Wolfgang von Schweinitz，是我在CalArts的第一位作曲老師。